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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8年11月2日,沈阳解放。这一天,是千千万万人命运的拐点。沈阳解放千真万确地改变了这个城市和许多人的命运,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的居民、参加这场战争的将士们以及他们家人的命运在此陡变。
“这一切,都属于人民的了”
《新华日报》战地记者刘白羽,亲历了沈阳解放,在他的笔下沈阳解放日是这样的:11月2日,将是我们永远记得的日子。3年以来,在爬冰卧雪、冒死忘生的时候,我们所想望、所争取的这样一天,终于实现了。当解放军忠诚英勇的战士走过沈阳街头,当我听到他们那嚓嚓前行的脚步声时,我知道这是胜利的声音,从内心激起快乐。我走进沈阳,我又看到这个中国第一座重工业城市,我熟识铁西区五金冶炼厂最高的烟囱,到兵工厂去的路,以及由中心广场向四面八方辐射的街道,而这一切,都属于人民的了。在这汹涌的人民力量之下,沈阳市从战争里迅速恢复过来。3日电就来了,曾被国民党切断的居民电灯一下耀眼发光。4日电话通了。5日邮电把沈阳与全东北的呼吸沟通。6日冷雪初晴,电车响着喇叭驶过街头,自来水流出了龙头。商店大部开业,物价稳定,四乡粮车源源而来。市民们和过节日一样欢欣地出现在街头,神话式的谈论在流传着……真的,沈阳的一切是新的开始,是记者经历东北战争中所见的新景象,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的鲜明表白,是伟大而英勇的大革命高潮。这一切都是解放后的新光景,像红日冉冉而上。沈阳千万人民在这光辉的时刻里喊出同样的一句话:光明的日子开始了!
“咱们的队伍回来了”
东北解放军的随军记者常工,历经了辽沈战役全过程,他笔下沈阳解放时的盛况是:记者随军进入我军两年前撤退的沈阳后,成千成万的群众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,热烈欢呼着“咱们的队伍回来了”。当我军的炮声刚在沈阳城周围响起来的时候,全沈阳的人民便都以无限的兴奋与欢欣的心情,准备着欢迎自己的队伍。首先是各工厂的工人、学校的师生与各机关的职员,他们在我军还没有到以前,就都有计划地保护国家财产,准备交给国家。同样,在我军突入沈阳以后,他们都更冒着极大的危险,积极协助我军作战,歼灭散布与隐藏在各处的蒋匪。
不仅如此,全沈阳的市民也在热烈欢迎解放军。从解放军刚一进入沈阳,无论是广场上,大街里,以及胡同内,到处都贴满了各色的标语,红红绿绿,极为动人,并且到处也都挤满了人群,只要看到解放军过来,他们就情不自禁地举起自己的双手,跳着高呼起来:“解放军万岁!”“共产党万岁!”“毛主席万岁!”这是感激的欢呼!这是新生的欢呼!这更是光明胜利的欢呼!
“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军官兵突然成了第一流国民”
让人耳熟能详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的作者柏杨,是台湾著名作家。柏杨原名郭衣洞,曾在东北大学读书,当时他和几个朋友创办了《大东日报》。这是在沈阳小有名气的一份反共报纸。同时,他还在沈阳北大营第3军官训练班受训。
郭衣洞回忆说:1948年11月1日上午,我贸然去北大营第三军官训练班,探听能不能领到薪俸,发现北大营全然一空,官兵们已全部撤退到沈阳市区。我大为恐慌,急行折返沈阳,发现街上有一种不同的气氛。回到大东日报社时,厨夫告诉我说,解放军已经进入市区,住在炮子坟(炮子坟距大东日报社只有二十分钟路程)。傍晚时候,街上已经没有行人,我、徐天祥、孙建章、廖衡,挤在楼上小房间里,面面相对,说不出一句话。一生的努力,一夕之间,又化成云烟。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新世界,我是一个失败者,而我今年已二十八岁了,我们四个人惟一的财产,只剩下那位将军支援我们的二三十袋面粉,又能坐吃几天?第二天上午,解放军大批进城,车队也鱼贯而入,穿着灰色棉军服的男女青年,坐在卡车上挤成一团……震天的歌声和笑声,一辆一辆的军车在大东日报社前面奔驰而过。我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他们的欢乐,这幅画面深刻地印在脑海。我们准备离开沈阳,走到沈阳车站后,暗暗吃惊,偌大的车站,平常一向人山人海,喧闹沸腾,这时竟然静悄悄的,鸦雀无声,变成一个古老的废墟。其实,并不是没有人,仍然有很多人,而且人山人海,全是平常凶暴得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军官兵,现在却那么有秩序地鱼贯排列在各个售票窗口,有的甚至排到车站外的广场上。吃惊的是,没有一个人吵闹和大声讲话,也没有一个人插队,好像一夕之间,都成了第一流国民。抗战末期,政治腐败到极点。军事是政治的延长,军风军纪也完全荡然,国民党军和土匪海盗,没有分别,不要说从来不排队,甚至从来不买票。一旦巢穴倾覆,只好排队买票,而且还排得这么规矩,只不过失去了靠山。
被解放的百余名将官的新生活
据张正隆《雪白血红》记述,1948年11月2日这一天,除了游荡在街头的几千名散兵游勇外,7万余名国民党官兵束手就擒。对他们,新政权有一个前所未有的称谓:“解放军官”“解放士兵”。对这个新兴的、气象蓬勃的政权来说,无论是“被俘”“投诚”还是“反正”,都是被他们“解放”的。“解放”的百余名将官中,后来最被人津津乐道的,当属53军军长、沈阳守备兵团司令官周福成。11月1日拂晓,面对解放军的枪口,周福成神色沮丧地表示:“我叫周福成……我的部队正和你们3纵队联系起义。”当天傍晚,从各处被俘获的百余名国民党将官,纷纷被押解到了“世合公”银行大楼,这里成为将官的第一个看守点。后来,116师师长刘德裕回忆说:“当日晚,解放军为在银行集合的百余军官准备晚餐。在该行住三天,即移至小西门内迎宾旅馆,并定名为解放军官招待所,生活上照顾非常周到。”
国民党新编第1军暂编第53师师长许赓扬,在是否是起义问题上存在争议。当时,在勉强接受其“起义”后,暂编53师被改编为东北解放军第53师,许赓扬继任师长;次年春天,尽管“起义”待遇被取消,53师最后解散,但许赓扬依旧出任了齐齐哈尔市政协副主席、黑龙江省政协委员、国务院参事等职。终其一生,他都受惠于自己的“起义人员”身份。
几家欢乐几家愁。这一年冬天,在初雪飘零的日子,百余名将官踏上了前往哈尔滨的路途。这里有两个“高级战俘队”,从沈阳转移到这里的100多人,大多被编入了这个总数为239人的队伍。
“新生活”开始了。在一遍遍写自传、交代自己的历史和心路历程之余,他们扭秧歌、出墙报、打扫卫生、参加评剧演出;在各种各样的场合,他们学习《新民主主义论》,写读书笔记、对比新旧社会的区别,并在小组会上讨论着各种心得体会……新政权的种种改造手笔,让他们心情异常复杂:一方面,他们不断上书,强调自己的“起义”身份;另一方面,在参观哈尔滨电厂、考察双城地区农村生活的过程中,他们又真切地感受到了新旧社会的区别。无论“被俘”“投诚”还是“反正”,无一例外地,他们都把自己的这个命运分野,说成是“被解放”“加入人民的行列”……
一个个昔日同僚被释放了,夏时之后,是张儒彬、毛芝荃、刘德裕……渐渐地,这个先后收容了15533名战俘的解教团,只剩下了164人,其中还有88人,或等候释放,或“准备转往华北军大任军事教员”。1953年3月9日,周福成最终获释。
本版稿件均由张建光撰写
图片由张建光提供
